落座于北地的一所孤儿院中,院长正与一群孩童玩耍中,虽然孤儿院较为残破,拨款也因为前线战事而被搁置,但院长仍旧用自己在外兼职得来的补贴买来布料和针线为孩子们缝制新衣服。
扣扣扣……
“来了。”
孤儿院的大门被院长有些冻僵的手缓缓拉开,只是刚刚开了一处小缝,那寒风便要将整间屋子灌满。
大门后,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留着一头黑发,长得清秀俊俏,身后还背着一个雪白色的背包。
“是你啊,塔里斯。”
院长与那塔里斯年龄相仿,相比于同龄女子来说,也说得上是花容月貌,每次看得塔其斯是脸部微红,但这次,却是被悲伤覆满。
“先进来再说吧……”
“是塔其斯哥哥!塔里斯哥哥给我们送吃的啦!”
塔里斯前脚刚迈入院中,就被一众孩童簇拥着,似乎是很熟悉如何对付这些小家伙,他拉开背包,将糖果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去一边等着,小家伙也显得十分懂事,纷纷鞠躬道谢后便跑开了。
“又牺牲了好多人……”
塔里斯坐在院长拖来了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腿上,脸上的痛苦被他隐藏在手心下。
“这些食物也是……”
院长将手搭在塔里斯的手背上。雪白的背包中,是塔里斯搜集了牺牲士兵遗留的物资,在得到队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情况下带来的。
“如果这让你如此痛苦,就不要再说下去了。”
“洛伊莎...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也不知道……”
洛伊莎将今日的早餐量分配好,依次分发给那些饥肠辘辘的孩童们。
“但这些食物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不是吗?”
听到洛伊莎的所说的那份得以延续下去的意义,塔里斯看向洛伊莎,原本想要说出的话现在却突然充满着一股罪恶感。
“跟我走吧...洛伊莎...”
洛伊莎并不感到惊讶,她早在以前便知道塔里斯所怀揣着怎样的心意,自己对塔里斯也有着如半熟苹果般的青红交杂。
“那这些孩子该怎么办?不能没人来照顾他们。”
两名孩童跑到洛伊莎身边,扯着她的衣角,脸上尽是面对未知的慌乱和忧虑。
“洛伊莎姐姐……你要走了吗?”
“法兰琳尔...法兰琳可...”
那两个小女孩竟开始哭泣,但好像是为了不被其他孩童发现,她们把声音压的很低。
“不要...我不要姐姐走...”
“姐姐...不要丢下我们”
这对姐妹在孤儿院里是洛伊莎的得力助手,无论是修补房屋漏洞,还是打扫庭院,她们都经常自告奋勇,来为洛伊莎搭上一手。
“那就带上他们。”
塔里斯的话语让洛伊莎吃了一惊,但也仅仅是瞪大眼睛那般,一个不过二十五岁的青年,哪来能够带走十几名孤儿的能力。洛伊莎无法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话语。
“塔里斯,这样的结果虽然最好,但......这不现实.....”
洛伊莎每次总把话说的尽量委婉但并不“故弄玄虚“,可能是因为家庭教养所致,但可能更多的是希望照顾他人的心情。
‘‘不...洛伊莎...可能你认为我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在战场上丢掉性命的普通士兵...但...我其实...是理查穆皇国符师大臣塔里莫的长孙...”
洛伊莎先前也时感疑惑,与“虼腐”作战的普通士兵单体存活时间平均不过五分钟,但身为前线士兵的塔里斯却已经为他们持续带来了将近两个月的物资,且每次的量都能保证一周的消耗,但洛伊莎并不喜欢随意猜测他人。
塔里斯并未抱有太多犹豫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只想尽早带离洛伊莎,为此他可以对洛伊莎的请求给予任何妥协。前线的布防早已千疮百孔,较为安稳的现状不过是每天用无数血肉换来的假象。
“但是……”
正当洛伊莎还有所顾虑时,一旁站立的法兰琳可发出的微小声音已被眼角泪水的悲伤所感染,法兰琳尔虽然在不断安慰着她,但自己也像是再次陷入窒息的泥潭中,心中只剩下挣扎产生的痛苦。
......
……
“姐姐...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吗?”
雪满眼幕的夜晚中,姐姐正背着虚弱的妹妹在雪地中前行着,明明自己的状况更为糟糕,但她比起自己,更不希望的是妹妹再遭这寒夜的侵害。
“别怕,姐姐不会离开你的。”
姐姐强忍着这啃食神经的天寒地冻,但妹妹已经在她的背上颤抖不已。
姐姐将妹妹安置在一棵树下,先将自己的手搓了搓,再用双手揉搓着妹妹冰冷的双手。
“琳可...好点了吗?”
妹妹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姐姐并没有立刻背起妹妹准备离开,而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趁着手心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快速的摩擦着衣服的背面,只为让妹妹能够少受些寒气带来的痛苦。
……
“今天的风雪比起以往更加刺骨啊……”
洛伊莎如平常一般打理着那座在大雪中并不起眼的孤儿院。
为了给这座孤儿院再增添一些生气,洛伊莎早早便在庭院中栽下了一株炽澜花,此花开花之时,会有两支花瓣颜色不一的花朵盛开,分别是火红色和水蓝色 又有别名为双子花。
此花只在严冬盛开,但存活率低下,只有少数才有机会待到花开之时。
待到风雪渐小时,洛伊莎便到庭院中扫去积雪。
“诶?不是吧?居然...真的盛开了。”
看到那于风雪中盛开的炽澜花,洛伊莎立马找来了几块废木板,为这来之不易的“花雅”搭好了遮风处。
雪天变幻莫测,不一会,又是满天飞雪,正当洛伊莎准备返回室内时,她注意到大雪中,有两个遍体鳞伤的身体在移动着,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还能看出是那样的柔弱娇小。
洛伊莎丢下手中用于扫雪的扫把,飞快的跑向前方。
“救救……妹妹..救.我”
在说完这已无多少生机的话语后,姐姐便直直的倒在了洛伊莎的面前,妹妹也就那么趴在了姐姐伤痕累累的背上。
两人的全身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冻伤,其中,姐姐的手臂上还有着一些不规则的伤口,妹妹的手臂上则被涂抹着血液。
洛伊莎赶忙将两人抱起,回头跑向孤儿院。
“用血液保温吗……”
待到洛伊莎准备推开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旧盛开的炽澜花。
“谢谢你。”
…………
毛巾在热水中进出着而带起更多升腾的水蒸气,与那水壶里冒出的那一缕合并在了一起。洛伊莎轻轻的用毛巾擦拭着姐妹两人的身子,擦到冻伤处时尤为小心,生怕一用力,便再一次将疼痛带给虚弱中的她们。
为了能更顺利的补充水分,洛伊莎准备了一只比普通规格要小上一半的汤勺,一点点将温水送入口中。
因为两人都处于昏迷,无法这场进食的她们被洛伊莎送入浴盆中,先行驱寒才是首要。
“明明是姐姐的伤势更重,却一直保护着妹妹吗?”
经过洛伊莎的精心照料,姐姐首先摆脱了较为长久的昏迷,但她在苏醒时第一眼看到洛伊莎后,竟是第一时间跳下床,发现躺在一旁的妹妹后,便露出如烈火般的眼神,死死防备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用一只小巧的手挡住仍旧昏迷的妹妹。
“你...你是谁!”
洛伊莎似乎有所预料一般,但她想表达善意时,回应她的只有极其强烈的敌意,以至于一向冷静的她也产生了不小的慌乱。
原本燃烧着的烈焰此时却突然熄灭,似乎是因为过于紧绷的神经,恢复意识不久的她再一次向着地面倒去,可这一次洛伊莎已经能够将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接住。
虽然是一副不过10岁的身体,但姐姐的身体素质却意外的坚挺,仅仅是只靠着自身便熬过了高烧,但妹妹仍旧在每晚都在遭受噩梦折磨的阶段。
“无论内外……都是如此荒谬吗...”
…………
隔天的早晨,太阳已在东方升起,庭院那朵鲜艳的炽澜花在曙光中更显活力,流露出骄阳似的炙火,还有流水似的柔和。
“嗯...”
洛伊莎为已经恢复意识的妹妹盛上一碗热粥,因为这种产自理查穆皇国东部的大米谷物能更好的养护胃部,但在洛伊莎所在的北地——威仑特帝国较为少见,洛伊莎为此跑到城里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寻找。
因为专心于帮助妹妹补充营养,以至于洛伊莎并没有注意到一旁重新从床上爬起的姐姐。
“啊...姐姐,你醒了吗?”
尽管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听到妹妹生气渐长的话语,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可还是对一旁的洛伊莎有所戒备。看到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妹妹,戒心比先前放下了不少。
“谢谢……”
洛伊莎端起冒着热气的米粥走向她,过程中还时不时的往里吹气以驱走“过于温暖”的热度,碗中的汤勺还是之前喂水的那一把。
虽然大米在北国威仑特中价格要比在理查穆本地贵上不少,但为了两个身子正弱的小女孩,洛伊莎也是并无多少顾虑便买了一整袋刚从理查穆运来的大米,加上一块精瘦肉和一瓶植物油。
那汤勺直直插在粥中,即使在行进过程中也没有发生偏转,充实的分量和冬日的暖阳一样予人安心。
“我...我自己可以...”
洛伊莎想像对妹妹一样将粥喂入姐姐的口中,虽然手部因为冻伤还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坚持要自己拿勺,艰难进食的动作虽然有些许滑稽,但洛伊莎更多的心疼,两个不过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遭遇这些需要以生命为代价的苦难?
太多的疑问砸在洛伊莎的心头上,可她现在觉得自己不因顾虑这么多。
洛伊莎为了让米粥不因“单调”而难以咽下,先前在里面撒了些盐巴。
姐姐狼吞虎咽的样子被洛伊莎看在眼里,消瘦脸面代替了许多本要诉说的话语。
“为什么...”
姐姐停下了手中翻动的汤勺,双眼呆呆的盯着碗中剩下一半的米粥。
“为什么要救我们……”
“姐姐……”
身为姐姐的她无时无刻都表现出一副强硬的样子,可在看到妹妹担忧的眼神后,就变得什么也不剩了,她把头别向一边,生怕别人看到那充满危险的柔弱,似海边遭受浪花拍打的贝类。
“...在我看来...这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理由...”
洛伊莎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虽然她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或者像一些学者、演说家一样说着一些漂亮话,但洛伊莎希望能在寒冬中将自己的温度传递 。
“明明...明明装作没看见...不是也可以吗...”
“你不是想让妹妹活下去吗?”
姐姐一直紧紧握着那把反射着阳光的汤勺,在风雪中,自身几乎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活着的意义,每当即将妥协于那已经被粉碎的现实,妹妹总是再一次将她从深渊拉回,让她继续同不公对抗着。
“那就不应该质疑,不是吗?”
她将别过一旁的头缓缓转回,姐姐感觉到那无论如何强硬,都无法一直忍耐的感情。
静静地回忆着一切,她发现,除去一直陪伴着的妹妹,自己的手中早已空无一物,可她在刚才直视着洛伊莎那一刻,似乎抓住了曾经也拥有过的某一样碎片,可若有若无的虚无感,让她害怕错过,害怕失去。
“可...可是……除此之外...我还剩下什么...可以继续活着的意义吗?明明...就这么结束不就好了吗?”
姐姐害怕的抱着头,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救吗?”
放下热粥碗的双手仍留有余温,洛伊莎轻轻捧起那张被泪水浸润的脸蛋。由春光编织的摇篮承接着飘摇的生命。
“因为...你向我求救了啊...你不仅要救妹妹,也想救自己...不是吗?”
红肿的双眼中不知为何,那原本不断涌出的虚无像被大坝截止的奔流,戛然而止。她想起,以前与妹妹一起在树下谈及的幻想,目视着夕阳西下,充满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被绝对现实粉碎的幻想,她现在想重新捡拾、拼凑,即使已经脆弱的连徐徐轻风都能吹散它们。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就留下来吧?”
“诶?”
愿意收留两个来路不明的小孩,这让姐姐无论表里都表露出了惊讶。那股若有若无渐渐变得充实,似乎已经能看见远方那快闪烁着星光的境地。
“这...真的可以吗?”
姐姐不由自主的看向端坐在床上的妹妹,她重新认识到,自己从始至终也一无所知的被妹妹保护着。
“都听姐姐的。”
妹妹投去初阳般温和的笑容,姐姐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那...那就承蒙关照了...”
“这样一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哦。”
“家...”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哦。”
“家人...”
姐姐脑中闪过一片空白,无数的记忆写真中的那块空缺,正被色彩一点点重新填满,那是她已经丢失已久的碎片,那股若有若无,已经被切实的填满,她看见洛伊莎那只伸向她的手,她害怕过、绝望过,可这次,她想抓住那牵引着她的希望。
窗外吹来的柔风让姐姐藏匿的柔弱再一次从眼眶中流露,带起的发丝随意地在空中舞动着,冬日下,那同宝石般珍贵的微笑与泪水一起,宣示着此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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